Misadventure

and all is heard no more

=Amki

SOS

文/Sapphire


我曾畏惧黑夜。五岁前的晚上,我会赤着脚溜到母亲怀里,她总为我留一盏灯、一个拥抱。她抚摸我白色发丝说,别怕,焦冻,太阳快出来啦,怪物马上就要消失啦。我环着她颤抖,然后缓缓阖上眼,等困意将我扯入黑色漩涡中。通常我不会做梦,但那些稀少的梦境里,无一例外都是母亲用她银灰的眼睛盯着我,十指在我脖颈勒下红痕。她说,用与平日相反的声调哽咽似地说,焦冻,我快坚持不下去了,我要死了,而你将一直存在。那个男人创造了你——,他杀死了我。我的眼皮倏然间睁开,手臂朝天花板扑腾,空气即海水,堵住鼻孔挤压肺泡,没有人能向我渡来呼吸,我在一点一点沉没,而着陆点在哪儿,我不知道。我曾畏惧黑夜,因为它总和死亡颜色相似,那个男人又降临于梦境,推开母亲,睁大癫狂的眼珠子瞪我,恣意大笑,说用我赐予你的能力将一切烧灼,一路摧枯拉朽直至尽头吧。我便是因此创造你,你为此而活,你别无选择。

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把火焰、死亡和父亲衔到一根绳子上;就算肉体能承受高温炙烤,我也绝不会任手心生出橘红花朵,这无疑会令父亲自傲,见到他狂妄的模样,我自然也将在夜晚的见证下崩裂且死亡。我将彻底依附于他,成为一作被玻璃罩封锁的雕像,由他带领成千上万的崇敬者上前来,说我是他的毕生之作,说我替他登上了万人之巅。既然继承了母亲的个性,我就用它来冰冻左边手臂,冰冻这十恶不赦的火焰,它是她痛苦的根源,她像瓷器一般被父亲摔得粉碎,银灰眼睛失去焦距,歇斯里底时,甚至将滚烫开水泼到我左半边脸上。可我不恨她,我怎么能恨她呢。我同样憎恶父亲的赤发和青色眼睛。


至于她问‘想不想成为英雄,可以的,只要你想’这句话,模模糊糊我只记得一半。我把它储进时间胶囊里,希望有一天能完整它,因为它似乎——我确定它很重要。我没想到有人会提前把胶囊挖出来,捧起这句破碎的话塞到我脸上,一而再再而三敲击我耳鼓膜。轰君,绿发男孩说,轰君!我叫他闭嘴,离开我的脑袋,记忆好像洪水猛兽扑面而来,我弯着腰干呕,视网膜黑魆魆,听见母亲脚步的声音,父亲击打什么的声音,然后永久的死寂。我叫他闭嘴,如果我不回想起来,我还能坚持这份信念,靠憎恨走下去,我已经走这么远了不是吗?他却怎么劝都不听,仍然呼喊我的名字,尽说些无意义的话。他不明白黑夜对我的意义,我对火焰与那个男人的恨之切,可他还想着当大圣人拯救我。冰块逐渐覆上我的右身,他似乎看准时机冲了过来,而我来不及躲开了,只看见冰屑划过他的脸颊,像一只扑腾蝴蝶。我睁大眼,而他扯着嗓子吼道,那也不是你自己的力量吗!


有什么从太阳穴刺进右海马体里,让某个声音响彻。是这句话呀,轰,它说。我一直被困在黑暗的深深海水中,硬化骨髓,伸展开身躯,心智却因不见光而逐渐扭曲。五岁后我没有再畏惧黑夜,我以为自己回到白昼光下,却只是错觉,和浑浑噩噩的一场梦差不多。在肺泡氧气快流逝尽的时候,我瞳孔烙下一个人影,他抓住我的手,嘴唇向我渡来生命,他咕噜咕噜说,那不也是你自己的力量吗。刺眼光芒炸开来,被埋在潜意识的话终于浮出水面,母亲她抚摸我红色发丝说,你可以不受这份血缘的束缚,去做焦冻你渴望的自己哟。我开始上升,上升,冰块从皮肤剥落,左手心盛放出橘红花朵,点亮黑暗;我没有松开他,火星子在他面前飞舞,像第二只蝴蝶,炽热不再冰寒。


我说,谢谢你,让我的灵魂摆脱这无止境梦境,让它永不复还。

绿谷,谢谢你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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